1994年5月,华裔航空专家张闾琳应邀回到中国参加学术会议。作为张学良的儿子,他的身份引起了广泛关注。事实上,早在此之前,中央有关方面就派代表赴美与张学良长谈,表达了邀请他回国的愿望。由于所处时代环境的复杂,张学良未能如愿返回家乡。他虽定居异国多年,思绪始终系于故土。这一次,得知儿子能够归国探亲,他嘱托了一个特别的任务:“除了去北京,一定要回到东北,完成我未竟的心愿。”
张学良出生于辽宁台安县,出身时父亲张作霖尚是基层军官。身为长子,张学良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奉系军阀的“少帅”。1920年代末期,他响应国共合作号召,调遣东北精锐部队南下,导致东北三省兵力空虚,最终失守。在被迫离乡后,张学良本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,却没想到再归家已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。
1936年,西安事变爆发。为促成全国抗战统一战线,张学良和杨虎城联合发难,迫使蒋介石正面抗日。事后,蒋介石虽答应相关要求,但对二人心存芥蒂。张学良护送蒋介石回南京,随即遭到羁押,自此步入长达半个世纪的软禁生涯。从贵州迁至重庆,辗转台湾、高雄五十余年,张学良一再失去人身自由。直到1988年,随着台湾政治局势变迁,他方才获释。然而海峡两岸关系依旧紧张,张学良最终选择旅居美国。岁月流逝,老人始终未能亲自回到魂牵梦萦的东北,只能将心中愿望寄托给儿子张闾琳。
张闾琳的母亲,是近代史上的知名人物赵一荻。民国时期,赵一荻以率性勇敢著称,即使背负争议也要嫁给张学良,并生下张闾琳。西安事变时,年仅六岁的张闾琳随母赴南京探望父亲。不料局势险恶,为免祸及子女,赵一荻带着儿子转赴香港寻亲,自己则频繁往返于香港与奉化之间探望张学良。抗战爆发后,张学良被转押贵州,对亲人音讯全无。后来赵一荻辗转得知张学良被关在修文阳明洞,她毅然前往陪伴夫君,决心不让他独自受苦。此时张闾琳仅有十岁,赵一荻担心其将来堪忧,最终决定将他托付给住旧金山的好友,两人暂别。
张闾琳自小失去父母庇护,只身赴美。离别时,他痛哭不止。幸运的是,收养他的伊雅格与埃娜夫妇与张学良关系深厚,将他悉心照料,并为掩人耳目为其更名为“克尔”。而赵一荻自分别后,便与儿子失去联系。张学良软禁生涯艰辛,后续多次被转移,生活愈发困苦。1946年,随着内战爆发,蒋介石更是将夫妇二人转移至台湾废弃炮台,意图掩人耳目,防范营救。
1954年,作为特殊举措,宋美龄安排董显光前往授课,实则受蒋介石指派监视张学良的思想动态。巧的是,董显光与张学良本是旧相识,在西安时期便结下情谊。半年相处后,董显光即将赴美任职,临别前承诺,必竭尽全力寻访张闾琳下落。
跨越重洋,董显光抵达旧金山,仅凭一个早已废弃的地址一路寻找。几经周折,他最终在美国找到张学良的小儿子。1956年,张学良夫妇收到了张闾琳的近照,母亲赵一荻泪流满面。此时的张闾琳,终于知晓身世,一心想去台湾与父母团聚,奈何台湾当局不同意,只得作罢。幸运的是,赵一荻已无羁绊,立刻赴美探望阔别16年的儿子。两人的相聚令人百感交集,而张学良只能通过信件联系儿子,直至1965年,张闾琳成家后获准携新婚妻子探望父母。
虽然蒋介石去世后,张学良一度以为自由在望,现实却并未如愿。一直到1988年蒋经国身故,年逾八旬的张学良终获人身自由。半世纪的幽禁,换来了历史转折。自此,他迁居夏威夷,与家人团聚。
年事渐高的张学良,愈发怀念家乡旧事。独在异乡,往昔在东北的峥嵘岁月常常浮现脑海。无奈身体与时局所限,回国已无可能。在1994年当张闾琳获邀回国时,张学良再三叮嘱:“替我看看北京,替我回趟东北。”
张闾琳明白父亲的心结。北京是新中国的象征,张学良未能亲历其变化,想让儿子亲自感受祖国的面貌。这一次,张闾琳回国后,在北京稍作停留,便启程前往东北。辽宁方面早已获悉行程,精心安排接待。下火车时,张闾琳与妻子陈淑贞受到热情迎接,他略带感慨地说道:“沈阳,我终于回来了。”
实际上,张闾琳6岁前很少到东北,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少有印象。年幼旅美导致母语渐失,但身负父亲重托,这趟归乡之旅尤显意义重大。在与接待人员交流中,他明确表达了张学良未竟的心愿。
张作霖去世仓促,原本选好的陵址未及修建,张学良只好另寻安葬之地,安排修建“大帅陵”。计划本想待陵园落成后再迁葬,却因“九一八”事变爆发而未能如愿。此事成为张学良长年心头之痛。此番张闾琳回乡,正是要弥补父亲这一遗憾。
次日,张闾琳与妻子前往抚顺祭拜“大帅陵”。陵园内庄严肃穆,鲜花常新。工作人员介绍说,战争年间陵园一度遭损毁,但新中国成立后,辽宁省政府重修并扩建,现已建成占地逾十万平方米的“张作霖墓园”。看到陵前满是花束,张闾琳心生感激,特地向地方政府致谢,并拍下照片与影像带回美国,让父亲宽慰。
虽然未能亲手迁坟,但看到家族先人陵寝焕然一新,张学良心中的牵挂终于有了归处。这也算父子的心愿得以圆满。
张学良晚年曾叮嘱儿子,有机会要多回祖国看看。2005年,张闾琳再次归乡,除了东北,还专门赴西安参观。他明白,岁月无情,已至暮年,能与故乡相见,其实也已是弥足珍贵的缘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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